目前我国很多民营企业家对法律风险这个“红线”缺乏敬畏之心，民营企业家犯罪率出现快速上升的趋势。“最赚钱的方法都写在刑法里”，“中国的企业家不是在监狱里，就是在走向监狱的路上”。这些话虽然夸张，但也真实地反映了企业家面临的复杂法律环境。

企业作为经济体的逐利本质使得企业在生产经营过程中，往往只关注如何创造财富，而忽视了企业的法律问题。据统计，我国刑法几乎每四个罪名当中就有一个规定有单位犯罪。单位犯罪实行双罚制，即对单位判处罚金外，同时对其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判处刑罚。企业家只要涉及刑事案件，无论是主动犯罪还是被动遭遇犯罪或受牵连，都会对企业的发展产生重大影响，甚至是对企业家个人从巅峰到谷底的沉重一击。那么企业家该如何做才能尽可能地避免涉入刑事案件，这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

 民营企业家刑事风险的评估

企业家的刑事风险就好比疾病，防控定胜于治疗；而刑事合规就如同“体检”，其成本和难度均远远小于事后的“手术”。

    法律的风险评估就是定期对企业在重大事项的决策和实施之前，进行法律风险事项调查，并且出具法律风险评估报告，以便及时发现并消灭法律风险。

目前，很多企业已经开始重视法律人才的引进，但往往是事后介入，空间有限，效果有限。世界上没有万无一失的安全措施，刑事法律风险也并非防控就可彻底避免，但只有通过防控才能把风险减少到最低限度。所以需要说明的是，刑事案件中证据是重中之重，要自证清白（包括证明罪轻）也得用证据说话。因此，企业家在经营过程中务必要有证据意识，留存对自己有利的证据，尤其是会议记录、工作流程、政府和公司的文件、合同文本及备忘录、邮件聊天记录等客观性证据，以便在出现刑事危机时手握武器。

刑事风险的严厉性决定了应该积极预防，绝不能因为眼前利益而心存侥幸，要求构建“国家—社会—企业家”三位一体的刑事风险防控体系。

第一、就国家而言，必须认真反思和检讨相关刑事制度的科学性与公正性，在制度设计时努力在维持市场基本秩序与保障市场自由、激发企业家创新活力之间达成与时俱进的新平衡。民营企业家触犯的罪名中，一半以上属于“破坏市场经济秩序犯罪”，融资类犯罪占民营企业家全部犯罪的比例非常高，还有一些政策性较强的罪名，几乎成为民营企业家的专属罪名。不平等的制度安排，连同刑法对企业经营中违规、违法行为的扩大化干预，是民营企业家面临的刑事风险范围大、发生频率高的重要原因。如何在制度上体现“民营企业和民营企业家是我们自己人”是亟待推进的化解民营企业家刑事风险并激发民营企业家创造力的基础工程。以融资类犯罪为例，融资难是非法集资类犯罪在民营企业家犯罪中呈高发态势的根本原因，因此改善民营企业家的融资环境，对于预防企业家犯罪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第二、就社会而言，要高度重视企业家犯罪对于市场化改革和经济社会平稳发展的巨大综合负面效应，加强企业家刑事风险防控问题研究，促进理论研究向社会服务转化，切实推动企业家刑事风险防控实践的展开。在一个缺乏公平的市场环境下，企业家若通过合法的手段无法取得公平的交易机会，必然会投机取巧而采用行业潜规则，以获得商业上的成功。而多数行业潜规则又与道德和法律背道而驰，这在一定程度上加大了企业家触犯刑法的风险。一个公平有序的市场秩序对于预防企业家犯罪也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我们可以从三个方面着手：一是呼吁企业家自觉抵制行业潜规则，鼓励企业家举报他人实施的行业潜规则行为，净化市场环境；二是建立相关行业准入制度，对实施了行业潜规则的企业一经查实，禁止该企业及其相关产品进入相关行业；三是进一步转变政府职能，重视政府对于市场的宏观调控和监管，减少行政权力对于具体经济活动的直接干预，减少政府官员直接参与经济活动的机会。

第三、就企业家而言，民营企业家刑事风险的高发频发，会引发广泛的负面社会效应，加之公平竞争、平等保护的制度供给不足，对企业家犯罪具有明显的诱发和促进作用，企业家自己大力推动企业家刑事风险防控，不仅可以最大限度减少经济发展过程中的巨大内耗，而且可以显著提高经济发展质量，应引起全社会共同关注。据统计，企业主要负责人占涉案高管的比例高，发生于内部的职务侵占、挪用资金、单位行贿三个罪名占到民营企业家全部犯罪的五分之一，反映出企业内部管理混乱、依法合规经营能力普遍不足。要向企业家们强烈呼吁；刑事风险防控涉及安全发展的底线，是企业经营中最重要、最紧迫的风险防控。只有在发展战略和日常经营中注重消除刑事风险隐患的企业，才是具备可持续发展软实力的企业。

民营企业家刑事风险的化解

在商业领域，风险往往与利润成正比，企业家如果在每一点上都按照法律的要求循规蹈矩，极可能错过稍纵即逝的商机，从而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居于下风，时刻面临出局的危险。对企业家而言，各种各样的“擦边球”在现实中难以回避。企业家在经济活动中遵循基本商业伦理是企业家化解刑事法律风险的有效路径。

犯罪与刑罚在刑法条文中相对恒定的对应关系，在现实生活中却存在相当的变数。有企业家认为，聘请法律顾问团队可以帮助规避刑法构成要件，达到逃避刑事法律风险的效果。我们认为，规避刑法构成要件未必能完全化解企业家的刑事法律风险，看起来形式上符合刑法构成要件的行为亦未必为企业家招致实际的刑事处罚。在刑法规定的犯罪构成要件之外，尚存在诸多影响企业家现实刑事法律风险的实践性因素，企业家在商业活动中能否遵循基本的商业伦理是这些实践性因素最为重要的侧面之一。不遵循基本商业伦理的企业家即便小心翼翼地规避刑法构成要件，也未见得能确保自己不陷于刑事诉讼的纠缠；相反，诚实守信、兼顾相关方利益的企业家却可能在刑罚威慑的边缘地带涉险脱身。提高企业家刑事法律风险控制的实用性、操作性和有效性，，将成为提升企业家刑事法律风险研究水准的重要推力。

企业的主要目标是追逐利润最大化，这无可厚非，但企业仅以利润最大化为唯一目标，就极易使企业及其员工走向为获利而不择手段的极端，从而触碰法律的底线。因此，企业文化要着眼于企业的未来和可持续性发展，认清企业自身在社会中所处的位置，在经营过程中始终考虑公共利益的要求，摒弃“带血的利润”。强调企业的社会责任并将社会责任納入企业文化，有利于防止企业家走上犯罪的道路。

（本文作者赵志华系中国政法大学法学院副教授、实践教学教研室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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